第五章
交汇
希尔瓦纳斯咳嗽起来。遍处都是尘埃，随着每一次呼吸，吸进了他嘴里。他拽了拽自己长袍的黑色丝绸，裹得更紧了些。冷风簌簌自织物间滑过，那冰冷的手指触碰上他的肉体。一阵寒颤袭来，令他全身都颤抖不已。他真的对自己为何身处这里毫无头绪。实际上，他对他们中哪怕任何一人为何身处此地都毫无头绪，但最令他困扰的，还是他本人为何在场。他啐了一口，尝到了那死去的世界含着沙砾的化学味道，混杂着烟尘的气息。那世界曾被唤作伏哈尔，而那坐在塔顶开裂石块上的人影，名唤赫米利恩，显然是它的统治者。
曾是它的统治者，希尔瓦纳斯的思绪之下，一个声音更正道。那男人所统治的世界已经不复存焉，而它的人民们，也已经死去、或是很快便将死去。赫米利恩看上去极度疲惫，苍老，而又破碎。尘埃蒙覆在他日渐秃顶的头上，纠杂在他的胡须间，将他华贵的衣着染成了沉黯的棕。阿里曼高高立在那残破的王面前。他的铠甲是苍蓝的，可散漫开来的光线将那铠甲朦胧成了海蓝宝石似的浅淡蓝绿。峥嵘的角弯卷在他头盔的眼眉与面颊上，纤薄的、布与羊皮纸的旗旛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的左侧，卡丁立在那里，四肢的活塞随着尘埃将它们阻塞而吱呀。那战士的脑袋敞露在外，面庞上光滑的伤疤组织凝成了一副紧皱眉头的表情。秘环的其他人，立在阿里曼周围。萨纳赫特就在他的主人身后，在蓝色的明光甲中熠熠着微光；他看上去有点坍着肩背，即便他站得那样笔挺骄傲，胡狼为冠的盔夹在臂下，面容宛若一尊专注沉静的雕塑。伊格尼斯站在更远些的地方，一只自顾自咔哒着的庞然自动人形在一侧护卫着他。
希尔瓦纳斯不喜欢同时与他们所有人离得这样近。他们的存在碰撞着彼此，噼啪然有如风暴的雷云；他的牙齿正一阵阵地刺痒，并且，他能尝到臭氧的味道。那从来都不是个好兆头。
赫米利恩仰起头，望着星际战士们。希尔瓦纳斯看见了翠色的眼，在空洞的眼窝中碎碎闪烁。那双眼中仍还有着力量，比希尔瓦纳斯以为任何人在此般境遇下所能拥有的力量，都来得更为强大。
“为什么？”透过干裂的唇，赫米利恩问道。
阿里曼抬起手，在一声压力释放的咝咝气声中，摘下了他的盔。他苍蓝双眼的目光落定在那人类身上。希尔瓦纳斯的牙齿一阵颤抖。赫米利恩的瞪望没有动摇分毫。那瞪望里有着恨意，希尔瓦纳斯如是看到，如此恨意，足以克服立于半神脚下的恐惧，而那半神刚刚摧毁了你的世界、还有你在乎的一切。
石制要塞的重重高墙之外，酷旱干涸的平原一路铺展向远方，直至一道消隐于尘云之后的地平线。时不时地，有饥馑动物的哭号自遥遥远方传上来，漂逐进希尔瓦纳斯的双耳。至少，希尔瓦纳斯希望那是头动物。活性落叶剂很快便做完了它该做的工作，杀灭了所有的植物生命，将它们消减成了尘埃。待到风儿容得尘埃落定下来的时候，整颗星球都将干涸、被剥去了一切生命；它将化作一片沙漠，文明的残破遗骸自那荒凉中直刺向天，好似干枯的骨 *1。
“这便是命运如何被塑造的。”阿里曼说。他的声音低沉、平静，那是理性之声，理智之声。赫米利恩啐了一口。希尔瓦纳斯注视着凝满尘埃的粘稠唾沫顺着阿里曼的铠甲缓缓流淌下来。他心里的一部分，他如今鲜少去听的一部分，对那男人的反抗感到羡嫉。卡丁发出了一声或许本是一声吃吃轻笑的杂音。阿里曼审慎地点了点头。
希尔瓦纳斯扭开了目光。塔楼的矮护墙之外，这要塞的其余部分已经倒塌。烈火在它破碎的石块间燃烧，那火焰闪烁着绿与蓝为边缘的火舌。他们不得不武力攻取这要塞。那过程没有花费很久。对那而今候在围墙之外、隐于晦暗之中的部队而言，并没有很久。就在他凝望着护墙之外的时候，滚滚的尘埃散了开来。一列又一列纹丝不动的红字无声立在要塞周围的平原上，尘埃将它们双眼的荧荧翠光朦胧成了光晕。静电电荷在它们蓝与金的战甲甲片间巡游噼啪。那尘云微微翻搅着，动了动，而红字们化作了赭色的昏晦间、污渍似的影影轮廓。
希尔瓦纳斯仍在思忖着为何有必要如此，为何他们甚至会来到这里、来到这星球的地面上，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站立在阿里曼的内环之间。这星球的其他地方被允许以缓缓死去，而阿里曼舰队的威能却如处刑者的利斧一般，降临在这原始的要塞上。
阿里曼自赫米利恩面前移开了身形，他的铠甲在他转向萨纳赫特时一阵轻声呜呜作响。
“他将随我们来。”阿里曼说着，向赫米利恩点了点头，“他尽可以恨着我们，但他的心灵坚强，而他将侍奉。”
“大人？”萨纳赫特说，他干枯如纸的嗓音宛如风声的回音。
“他会得生。他为自己挣得了如此奖赏。”
萨纳赫特一定是点了点头，或是以思绪说了些什么，因为希尔瓦纳斯什么回答也没有听见。
我们杀死了一个世界，为了一位如今将成囚奴的王，希尔瓦纳斯想道。那便是我们做下这一切的目的么？他顿住了，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刚刚想到那些术士们、还有那舰队、以及他们的资产时，所想到的不是他们，不是与他不同的叛徒，而是我们，某种他自己亦归属其中的存在。
阿里曼转过身来，面对着希尔瓦纳斯。那导航员觉得他不生毛发的皮肤一阵刺痛。他没有抬起头去看他的主人。
“问你的问题，希尔瓦纳斯。”阿里曼说，他的声音低柔，深沉温润，“他们也都希望知道呢，所以，问吧。”
希尔瓦纳斯在他干涩的喉咙里艰难吞咽了一口。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而你能够身处这里，是而你能够触碰到这地方、呼吸到它死去的空气。是而你能够寻到你回来的路。”
希尔瓦纳斯再次一阵瑟然寒颤。
“我回来的路？”他说着，仰头看向阿里曼。澄澈的苍蓝双眼回望着他，一眨也不眨。
“是的。”阿里曼说，“我们很快便会离开这里，但我们会回来的。那或许会是很多年过去，但我们会回来的。你是我们望入亚空间的眼，因此，你必须看到我引导你要去的地方，看得清清楚楚。”他自希尔瓦纳斯身上移开了视线，目光掠过伊格尼斯、萨纳赫特、还有其他的术士们，“让这地方触碰上你的心灵，将这记忆清清楚楚印在你心里，如是一来，你能够通过闭上你的眼、再次立在这里。我们必须都做好回来的准备。”
“回来？”希尔瓦纳斯忽然意识到自己开口得太迟了一秒。塔顶上每一只眼的目光都转向了他。哪怕是赫米利恩那憎怨的苦涩目光，也牢牢锁定在他身上。“回来为了什么？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们为什么要剥去这世界的生命、只为以后再回来？”
一抹极淡的微弱笑意在阿里曼的面容上凝成又消散。那是希尔瓦纳斯所见过的最为可怖的东西。尘埃的云正在颤动着，大风再一次拉起了那灰黄的帷幕。红字们依然立在那里，可现在，所有的红字都在仰着头，滞滞地望着要塞。
“随着时光荏苒，这地方会改变。会有其他人找到它，他们的双手会将我们所站立的要塞重建。然后，在那重未来里，会有一人来到这里。她的名，会是爱奥贝尔，而她将身负我所需的东西。这便是我此前一直在寻觅的 – 时间丝缕中的一处交汇之点，一处我能确定她会现于何方之点。我们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这地方的如今所是 – 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它所将成为的。”
希尔瓦纳斯跟随着阿里曼的目光，向下望去，望向要塞脚下的平原。漂逐的尘埃正在将红字们渐渐埋起。它们的双脚与小腿已经没入了尘面之下，好似被一场漫涨的潮水吞没。它们眼中的光，正在渐行黯去。
“睡吧，我的兄弟们。”阿里曼柔柔轻声说，“睡在尘埃里，候着我们 *2。”
(第五章 未完待续)
虽然说剧透不好吧… 但是，如果你没反应过来的话，请对比这里的描述和本书第三章 (CV35071831) 爱奥贝尔来开会时、对他们开会那颗星球的环境描写。有惊喜哦。
这半章的整个描写，其实都有被呼应在千子的桌上规则 – 红字出土 Risen Rubricae – 里。这半章是“红字出土” 的布局过程，在合适的时间与地方埋下红字 – 然后在将来需要时，让它们破土而出、发动奇袭。“红字出土”的具体桌上规则可参见CV14643390相关条目。它在9e的时候还在千子codex里，但后来10e被删了，悲。
又：在上桌群里问了一圈，据上桌党说，这条规则在当年实用度存疑 :’)
作者：AntsiLynn https://www.bilibili.com/read/cv40240011/?jump_opus=1 出处：bilibili
阿斯特罗斯感到灰骑士的指尖触上他的皮肤，一轮烈日在他灵魂中爆炸开来。坐满了一层又一层人的房间消隐了。除却那正在他体内熊熊燃烧的光亮，他什么都看不见。遥遥的什么地方里，他尖叫起来。他试图封起自己的心灵，试图将那颗正在他思绪中成形的星收容。有那么一瞬里，他的意志坚持住了，在他心灵之上淬得坚硬。而后那光芒增长起来，而他的意志分崩离析。那光芒是蓝色的，燃着灵魂的火焰；他感到他表层的思绪层层剥落开来，仿佛烧焦的皮肤。那些记忆浮现在了表面，一碎碎的时间，倒带一样，回放在他心灵的眼里。
“…我们身在此处，为了那将成未来的。”阿里曼在一座尘埃吹扬的高塔上说道。
有风敲打在他的铠甲上，沙沙作响。
“这便是命运如何被造就的。”
尘埃在那候着的亡者们周围旋舞。
“为什么？”一个男人，透过干裂的唇问着。
他攥得更紧了些，而那导航员的面容开始鼓起，大张着嘴，喘求着空气。
“阿里曼为什么要留萨纳赫特那样亲近，而将你遣走？”
“我看护你。”彼时，他说。
“告诉我，阿斯特罗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静寂忽然间将他充斥，突如其来，而又彻彻然的。他同阿里曼一齐坐在一座高塔的地上。他环顾四周。地面是青金石的，屋顶则是青铜。银色的符记在地板上盘绕旋舞。一切都极静、极静。
“我很抱歉，我的朋友。”阿里曼说。他穿着一身淡蓝的袍，他的面容素朴地敞露在外，漠无表情。
“必须要有什么东西，来将审判官们吸引到一起。一则创造未来的因由。他们会在寻找我，而只有答案才能将他们聚起、为了了解真相。那场集会，必须要发生。你明白为什么一定得是你么？”
“我不是你们的一员。”
阿里曼的面容依然死死静默着，静如磐石。
“他们会试图从你身上夺取秘密，首先是以粗暴手段，可然后，他们便会试图从你心灵里将它们夺去。”阿里曼顿了顿，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他们甚至可能会有能力做到这一点呢。”
阿斯特罗斯没有动。他心里一部分知道自己是动弹不得的、知道这并不是真实 – 那是一段记忆，一段关于早已发生过的事情的记忆，被封了起来，埋葬在他的脑海里。
“你必须要守出自己的一部分与其他部分隔开。一处他们无法触及的自己，除非你整个心灵都崩溃陷落。一方堡垒，自你其他的思绪间隐匿起来。我会在那里，这段记忆也会在那里。然后，记得接下来必须要发生的。你不会有多长时间，或许只会有不到千百分之一秒的一隙瞬息。”
“你怎么就能确定，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爱奥贝尔会在那里？你怎么确定，这其中的任何分叉，会如你所预测的那样，交错相汇？”
阿里曼露出了一抹疲倦的微笑。
“我不能的。”
回忆开始褪淡，房间的线条模糊起来。
“记住，你会有一瞬的时间。”阿里曼的声音说，那音调仿佛是穿过一条遥遥的路途，自很远的地方传抵而来，“记住，阿斯特罗斯。”
阿斯特罗斯睁开了独眼。森德里恩站在他的面前。寒冰覆满了那灰骑士的手臂，自手指至肩头。银蓝的火焰在伸展开的手指间闪烁噼啪。世界缓慢而疏离，仿佛流水在玻璃外轰鸣激荡。森德里恩的手开始合拢。阿斯特罗斯感到那钻入他体内的力量变了。
你会有一瞬的时间…
他思绪的形态跃入了空中。它有着破碎鹰隼的形体，生着烟雾与鲜红火焰的翎羽。亚空间骤然迸发开来，化作了暴雨惊风，尖啸着自他身边呼掠而过。那鹰隼高翔在房间里，搜寻过聚集彼间那些身影的灵魂。有一些在动着，向武器探去。他能感觉到那震惊，顺着他们心灵中的路径流淌、闪烁。真慢啊，如此地慢啊。他看见了爱奥贝尔的心灵，笼罩在一轮困惑之红的光晕里。他向她俯冲而去，双爪探展。
爱奥贝尔的心灵随着她试图成形出防御，陡然间一亮成了灼灼的白。那是一颗强大的心灵，却还不够强大。他的利爪迎上了以太质的血肉，心灵撕扯进了她的心灵。
爱奥贝尔。他尝到了那名字；那名字尝上去味如烈火、与锻铸出的钢铁。那确实是她，毫无疑问。他们所需的那个人。
石阶上的人群站了起来，武器的枪膛吞下一枚枚爆弹，锋刃刮擦着出鞘，呼喊声在百条喉咙里凝成形状。森德里恩的剑正在缓缓扬起。阿斯特罗斯能感觉到他一双心脏跳动的节拍，遥遥而疏离。
时间，没有足够的时间了。阿斯特罗斯自爱奥贝尔的心灵中挣脱出来。那灰骑士的思绪一片煌煌，即便就在他的身躯还在动着的时候，如此缓慢、却又快于眼睛一眨。
森德里恩的心灵形态，在他向前猛冲而来的时候，咆哮着跃入了以太。那身形生着狮子的身躯、与爬虫的翼 *1，人类茫茫过往中、诸般神话的回响。银色的火自它的鳞翼间跌落开来，它的巨口大张而开。两头思绪的形体碰撞在一起。寒冰瞬息间现入存在，覆满了平台。阿斯特罗斯的利爪在森德里恩侧腹间抓出了一道道深痕，冒着青烟的鲜血散溅在亚空间里。以太质的利齿撕入了他的心灵。他听得声音，合唱的声音，在那灰骑士的灵魂深处歌唱。那声音何其美丽、又何其可怖，有如忿怒化入哀苦的悲恸。他们一齐跌跌撞撞翻滚着，跌落着穿过虚无，尖牙与利爪撕扯抓挠着彼此。森德里恩的巨口收紧在阿斯特罗斯的心灵上，咬了下去。
房间与平台成了一片遥远的、以着钟表碎定于瞬息的凝滞，缓缓移动着的绘卷。唯有森德里恩的剑清晰明亮。那利剑向着一具阿斯特罗斯只能隐隐约约感知到存在的躯体斩落而去，在他的视线里，好一道明亮夺目的线条。
我要失败了。我不够强大，对这般任务还不够强大，对抗不了这样一只造物啊。他们没有预料到，会有如此的一位战士，出现在这里。
阿斯特罗斯感到他思绪的形态在森德里恩以太质的双颌下撕裂开来。他反口咬了回去，可他的力量正在衰竭弱去。森德里恩的思绪之形围绕着他，双颚咬拢，利爪钩得那样深。
我不能的… 他对自己喘息着。我不能失败的。倘若我失败，我就要终结在这儿了，一切都会终结在这儿了。他想起蒂迪亚斯，死在冰冷的虚空里；他想起卡达尔，以着恶魔的饥馑，灿烂地咧嘴笑着；他想起他母星的天空，那样久以前，燃烧在他死去的家园世界上方。那时，银色的战士自那片天空里而来，炼狱将他们的铠甲玷染成了黑与红。我所有那些死去的兄弟，他想着，我所有那些被谋杀了的过去，都要终结在这儿了。在实体的世界里，他感觉到森德里恩剑刃的炽意。它距他的脖颈只有一指之遥，切斩而来得那样快。就是这样了啊 – 茫茫一生的最后一息、那一生的破碎誓言与失败复仇，被拉扯得漫长。
+ 不。+ 那个字，在他将自己的思绪之形态撕挣开来时，自他的心灵中咆哮着怒吼而出。一块块的情绪、还有破碎褴褛的思绪，在其后翻滚拖曳。他能感觉到，就在自己的心灵鲜血一样流泣进亚空间中时，有伤口绽开在他的躯体上。可是，他自由了。
+ 阿里曼。+ 他的灵魂尖叫着。
他猛然砸落回自己的躯体里。他的力场盾骤然间现入了存在，将将就在那利剑击中前的一瞬。光亮席卷过整个房间。喊声割裂了空气。阿斯特罗斯将他的意志分裂成一片片，向着亚空间呼唤。它回应了。
绑缚在他身躯周围的金属束缚爆炸开来，泼洒成一场液态金属的雨。一道灵能念力的浪潮自他身上汹涌而出。森德里恩趔趄了一下，稳住身形，再次挥斩。他银色的铠甲燃着无焰的辉光，将那无形的力量吸入了核心、又消散进了亚空间里。他的剑旋扬而起，砍了下去。阿斯特罗斯矮身躲避。那锋刃在一阵火花泼溅间切进了空荡荡的棺匣里。有什么人在大喊着启动虚无场。枪火开始在空气间咝咝穿行。尖叫声与喋喋的胡言乱语在阿斯特罗斯心灵边缘咆哮。他向着平台边缘奔去，鲜血自他血肉间屈辱圣痕般的伤口 *2 间流淌下来，顺着他的肌肤淌成一片。
那灰骑士动作得一样迅捷。他抬起了手，暴风爆弹枪 *3 的枪管大张。阿斯特罗斯奔抵平台边缘，纵身一跃。爆弹在他身后轰鸣。他撞上最低的石阶，弹跃而起。一轮弹幕将他刚刚落地的地方化作了石尘与迸溅旋转的碎片。一个红色斗篷的身影将一柄钉头锤向他挥来。他猛一旋身，将肩膀撞向那人身上，听得骨骼断折的声音。他的上方与四周，百件的武器、百双的眼，都转向了他。他的心灵化作了烈火。他放声咆哮。一球白热的炽意自他身上向外爆发开来。一道道身影消没不见，化作尘埃、化作一堆堆烧煮的脂肪与骨、化作一骤间烧灼在灰色石头上的影。他继续奔跃着，感到自己的肌肤在燃烧。他听得有声音在那火焰间向他说话。视线的边缘，有身影正在站起，半盲的，武器瞄准着。
他的身后，森德里恩的心灵正在扩展、重塑。阿斯特罗斯能感觉到那心灵的光热与辉耀，灼进了他的后脑勺。他跃上另一级石阶。一枚枚实弹在他身周抽打呼啸。他几乎就要穿过那房间了，逝者的尘灰在他奔跑的双脚下飞扬。一发子弹当肩击中了他。他一阵踉跄。
一个人类跳落在他面前，层层塑钢的铠甲在落地冲击中钟鸣般回响。那人类扬起了一支叉头的矛。阿斯特罗斯将他的意志猛然向前撞去，而那人类在一声碎骨的裂响中被掀进了半空。他又迈了一步。他周围的房间已是一口动作与声响的沸腾熔炉，人们争抢着、抽出着武器、大喊着。封死的大门之外，什么地方里，一道警报正在嘶声尖叫。他上面的地方，爱奥贝尔在更高层的石阶上俯视而望。鲜血正在从她的双眼与口鼻中流淌。她举起了一柄手枪，那手枪开着刻槽的枪管 *4 正烟雾般散溢着蓝色的光。
空气变得冰一样寒冷。亚空间忽然间沉静而平旷，好似一片凝冻的湖面。平台之上，森德里恩已经顿住了，扭着头，仿佛在试图听得什么遥远的声响。阿斯特罗斯感到血液在自己的血管中悸动了一下。遥遥的、却又就在他身后，不知何处的什么地方里，他听得了一群无情渡鸦的呼唤啼鸣。
(第五章 完)
2. 原文stigmatic wounds. 这说法其实是有点宗教含义的 – 本意而言，指的是“与耻辱有关，特别是构成或传达耻辱的标记”。但在基督教传说里，耶稣为世人赎罪、自愿受辱于十字架上，他受难的伤口遂亦被如此称呼。后世一些圣人应感于此产生的伤口亦得此称。更多具体可参照基督教的“圣痕”概念。
Ref: https://static.wikia.nocookie.net/warhammer40k/images/8/82/GK_Termi_Daemon_Killer.png/revision/latest?cb=20140825050107
Ref: https://en.wikipedia.org/wiki/Fluting_(firearms)
作者：AntsiLynn https://www.bilibili.com/read/cv40354371/?jump_opus=1 出处：bilibili